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扬兵河北

袁绍做梦都预料不到,兵力不及他一半的曹操竟敢率先挑衅。

建安四年(公元199年)七八月份,袁绍虽已决定提兵南下,但还纠缠于黑山军、幽州旧部、乌丸部落等善后问题的时候,曹操已率军杀到河北了。由于袁绍一方事先没有思想准备,几乎没作出任何抵抗就被曹操攻入了冀州黎阳郡境内。与此同时,臧霸、孙观、吴敦等徐州将领也各拉队伍窜入青州,在各县城之间劫掠攻杀,与袁谭玩起了游击战。整个河北前线的部署一片混乱,袁军还在布置中的营垒被尽数捣毁,不少先遣部队被曹军杀散。其实曹操消灭吕布只比袁绍消灭公孙瓒快了三个多月,而就是这三个月的提前准备,使他在整个战事布局上占尽先机!

可就在曹军将士英勇奋战势不可挡之际,曹操却突然下令停止,改派于禁、乐进分兵五千,沿着大河回头往西杀,保护魏种坐镇的河内郡;自己则归拢近日所获,烧毁营寨退回南岸。

大好的局面就此放弃,撤军渡河之际不少将领都嗟叹不已。曹洪、夏侯渊等耐不住性子,跑来找曹操理论,曹操也不作解释,严敕他们回去约束兵将,不可再跑来啰唣。

滔滔黄河川流不息,高插“曹”字旌旗的大船乘风破浪驶向南岸。曹操屹立于船头之上,望着滚滚河水,心里说不清是澎湃还是紧张。军师荀攸就站在他身后,猛然听到他一声叹息,赶紧问道:“明公有什么心事吗?”

虽然曹操占了先机,郭嘉等人又一个劲给他唱赞歌,但从本心论他对眼前这一仗还是很担心的,只是时局所迫不得不战罢了。曹操有许多顾虑盘桓脑中,有些是实际存在的,有些是战事发展中不可避免的,而更多的一种莫名的不安感!恍惚觉得有不可预料的突然事件将会发生,而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明白。这会儿见荀攸问自己,便盯着眼前隐隐约约的黄沙浑水道:“记得先朝大司马张戎曾经说过‘河水浊,一石水,六斗泥’,而百姓引河灌田,水走了泥沙却淤积下来。每到三月桃花汛来,引渠之处就会泛滥成灾。朝廷营建堤防,造成水涨堤高,有些地方水面都高于平地了。”

荀攸明知他这是故意转移话题,却顺着说道:“疏浚河道亦非不可为之事,明公可令河堤谒者袁敏详加勘察治理,数年之工可见成效。”说罢也面向大河,别有用心道,“天下之事多有迂回舛逆,不过恒心持定尽力而为,最终还是能水到渠成的啊……”

曹操听他话里有话,知道自己不安的心绪已被他看穿,索性站起身问道:“军师可知我为什么撤军吗?”

荀攸环顾左右,见除了许褚等几个心腹外其他人都在摇橹划船,便直言道:“在下猜想,主公是要诱袁绍过河交战。”

“知我者军师也。”曹操眺望河北道,“眼前胜利不过是突然袭击的小侥幸,袁绍若调动各路人马齐来支援,咱们马上陷入包围。诸将不解其意,还道我不敢守黎阳,他们哪里晓得其中利害,我又不能对他们说……”一者,敌我兵力悬殊,说出来会令军兵更加紧张;二者,诱袁绍过河决战是机密的军事意图,若是阐明定会泄露消息。

荀攸倒是颇能体谅他的难处:“子曰‘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’,其实带兵打仗也是一样,现在要是军兵知道敌我相差有多悬殊,大家怀有怯意,这仗就没法打了。”

“若是隔河相持迁延日久,袁绍兵多地广后顾无忧,先垮的必定是咱们,所以一定要让他过河。过了河他的战线便拉长,粮草补给也困难了,那样咱们才有用武之地。”说到这儿曹操显得忧心忡忡,“不过我先声夺人使出激将法,只怕袁绍还是不肯到南岸来啊!”

荀攸对此也无可奈何:“该做的咱们都做了,来不来那是袁绍决定的,咱们只能尽人事而不能定天命。不过明公无须忧虑,黎阳这一仗虽不能立竿见影,却也大有益处。关中刚刚依附、许都人心惶惶,有了这场小胜,至少把气魄打了出来,也给后方吃了一颗定心丸啊!”

听他这么说,曹操扭头朝后面望去——但见大河之上密密麻麻的小舟都在渡河南归,众兵丁划船摇橹面带嬉笑,高唱凯歌庆祝刚刚的胜利,所有人都信心满满,似乎不把即将到来的艰巨战斗放在眼里。松而不懈弛而有度,有这样的乐观是好事。

曹操宽慰了不少,手捻胡须想了想,忽然眼光熠熠道:“光挑衅还不够,我要再给袁绍准备点儿诱饵,牵着鼻子把他拉过来!”

“诱饵?!”荀攸觉得这想法不错,但是这诱饵该怎么制造呢?却见曹操背着双手面露莞尔,俨然已成竹于胸了。

战船缓缓前行,渐渐靠到南岸延津渡口,曹仁率领留守南岸之人已迎候多时了。曹操等还未下船,曹仁就迫不及待迎了上来:“青州发来战报,臧霸、孙观、吴敦扰敌成功,袭杀诸县袁兵数百,袁谭发的援军还未到,他们就已顺利退归徐州了。”

曹操由许褚搀着笑呵呵下了船:“这些土匪出身的小子们最擅长打游击,只要他们这样闹下去,青州休想安宁一日。”

“不过……”曹仁话锋一转,“徐州诸部各自奋勇

,但那个昌霸不但不协助作战,还抢官军运送的粮食,这不是造反吗?!”

昌霸自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归附朝廷,即便曹操给了他郡守的职位,还是屡屡不听调遣。但这个时候只能争取团结,不能内部残杀,曹操想了想道:“睁一眼闭一眼吧,叫孙观他们劝劝昌霸,不要干蠢事。”

曹仁又禀报道:“臧霸还写来一封书信,恳请您看在他的面子上赦免毛晖、徐翕。”关于东平徐翕、山阳毛晖这两个兖州叛徒,曹操已经让刘备、张辽明里暗里给臧霸传达好几次处决的命令了,但臧霸顾念交情就是不杀,还一再来信为他们求情。

“这个臧奴寇啊……”曹操想起了臧霸的诨号,“他本县衙牢头出身,当初就跟罪犯打成一片,没想到现在又跟叛徒交上朋友了。他们这帮人啊,不懂什么叫章法,就知道义气!”

荀攸一旁笑道:“徐州已定,吕布已诛,留着徐翕、毛晖这两个人也无伤大雅,明公不妨就卖个人情给臧奴寇吧。”

曹操释然:“既然发了善心,索性宽容到底。有劳军师给臧霸回书,就说我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二人性命。而且叫他转告徐翕、毛晖,倘若好好在青州作战,日后老夫还给他们恢复官职。”

说话间河岸已是一阵喧闹,各部兵马渐渐登陆,夏侯渊、张辽等渐渐聚拢过来;曹操传达将令,就在延津扎下大营沿河据守。众军兵搭帐篷、立营寨、栽鹿角(大树杈)。忙了半个时辰,曹操刚在新大帐中落座,又有于禁差来的军兵报捷:“启禀主公,我家将军沿河西进,在嘉获、汲县境内捣毁袁军营寨,歼灭敌军千余,俘获何茂、王摩等袁军将校二十多人,特来向主公报捷!”

西面营垒尽破,袁军对于河内郡的威胁也缓解了。曹操颇为欣慰:“回去告诉你家将军和乐将军,这次干得漂亮,叫他们速来延津与大军聚合。”

“诺。”那兵应了一声竟不离开,跪在那里又道,“启禀主公,我家将军还有句话让小的告诉您,他说若有孤军据守独面大敌的差事,请务必给我家将军留着。”此言一出诸将无不皱眉——这个于文则也太贪心了,身在河内竟然还要抢这边的差事,真是尺寸功劳都要争!

曹操却觉于禁勇气可嘉,爽快答应道:“好!告诉你家将军,我把据守延津的重任交给他。”

“诺。”那兵这才欢喜而去。

于禁痛快了,帐中诸将皆觉不忿,忽然听曹操又道:“还有一个要紧之处需要有人驻守,我看看你们谁合适……”诸将来了精神,又以期望的眼光望向主子,希望这次能被挑中。

哪知曹操瞧都不瞧他们一眼,竟放眼在掾属堆里望来望去,猛然抬手道:“刘延出列!”

刘延跟随曹操以来一直参谋民政,从未领兵打过仗,闻听曹操呼叫站在那里都傻了,还是身边的监军武周把他推了出来。刘延诚惶诚恐作揖道:“属下、属下没……”

“我知道你没打过仗,但你是白马县的人吧?”

“是是是……”刘延战战兢兢的。

曹操一边上下打量他,一边慢吞吞道:“白马县可是个好地方啊!出好官出贤士,先朝白马县令李云上疏弹劾奸佞,遭宦官陷害,宁死不肯屈膝于小人!可现在那里却是敌我必争的冲要之地,东面有濮阳,西南有延津,跟黎阳城更是隔河相对,彼此一动一静都瞧得真真切切。袁绍大军南下必要屯驻黎阳,到时候白马县就是抗拒他的第一道防线……刘延啊,你身为白马本乡之人,敢不敢号召百姓守城?”

如果曹操问能不能,刘延可以回答不能,现在他问敢不敢,刘延怎好覥着脸说不敢?曹操逼到这个地步,刘延没胆子也激出胆子了,索性一咬牙一跺脚,直起腰板道:“属下本无御敌之才,但主公对属下有知遇之恩,莫说叫我驻守险要,就是叫我去死又有何怨?好在白马县是家乡,我就勉强试一试,即便城破人亡也算有幸死在家了。”这真是名副其实的视死如归!

“很好,”曹操拿起一支令箭,“我现在晋封你为东郡太守,命你率领两千人马到白马驻守!”诸将议论纷纷,派一个没打过仗的文人阻挡敌锋,而且只给他两千兵,这不是叫他白白送死吗?

刘延强打精神领令,曹操又抽出支令箭:“张辽、徐晃听令!”

“末将在!”二人出列跪倒。

“你二人率领所部兵马在官渡搭建营寨、堆设土垒,预备大军屯驻。”

此令传出众将更是哗然。官渡在阳武县境鸿沟沿岸,离着大河前线甚远,怎么能在那个地方搭设连营呢?别人不知,军师荀攸却是眼前一亮——于禁连破袁绍营寨,以他守延津是为激将;刘延乃是一介文士,以他守白马是为示弱。他们是引诱袁绍渡河的两枚诱饵,真正的决战之地是在官渡!

张辽、徐晃莫名其妙接令而去,曹操却看都不看惊愕的众将一眼,随便扬了扬手:“剩下的人归拢船只修备军械,散帐吧!”诸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除了荀攸都规规矩矩退了出去。

“军师以为如何?”见众将都走了,曹操忍不住扭头问荀攸。

“设下笼牢擒虎豹,备好香饵钓金鳌。主公奇谋在下望尘莫及!”荀攸说的是真心话。

“军师过誉了。”曹操一阵苦笑,“又是挑衅又是诱敌,能做的咱全做了,可是能不能速战速决还得看他袁绍的打算。再精密的部署也只能做到五成,另外五成在敌人掌中攥着呐!”

荀攸觉得这话犹如至理名言,不禁感慨道:“您与袁本初相交二十多年,恐怕比他帐下文武更了解其性格,您叫他来他岂能不来啊?”

“但愿如此,那咱就养精蓄锐在这里等吧。等待比拼命更叫人心焦啊……”说着说着曹操又想起一件事,“刘备、朱灵、路昭已经出兵快两个月了,出兖州、过下邳、奔寿春,袁术都已经死了,他们就应该马上回来啊,怎么到现在还没消息……”

话未说完,听帐外一阵嘹亮的声音:“恭喜主公贺喜主公!”郭嘉快步走了进来。他暂留许都处理机要,晚来了一步。

“这么一场小胜仗,算得了什么?”

郭嘉神秘兮兮道:“主公误会了,在下所贺并非黎阳之胜,乃是另有一件好事。”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帛书捧过来。

曹操看罢也笑了——原来袁术死后部属分裂,其子袁燿与长史杨弘、部将张勋率领残兵想要投靠孙策。袁胤、黄猗心中不愿,趁乱逃到皖城投靠庐江太守刘勋,并述说袁术死后遗留的种种珍宝。刘勋怦然心动,发兵狙击袁燿抢夺宝物。袁燿保护父亲灵柩无法抵御,被刘勋洗劫一空,所部张勋、杨弘皆死,残兵也都战败归降,只落得单人独骑归奔孙策。刘勋得了不少实惠,却因此与孙氏结仇,心中隐隐不安,谋士刘晔劝他归降朝廷。刘勋忆起当年曾在沛国为官与曹家有旧,觉得此法可行,赶忙派使者到许都上表,承诺庐江郡归顺朝廷,把曹操当做靠山。对于曹操而言,有了刘勋这个实力派,防御孙策也多了一道保障。

“嘿嘿嘿,刘子台这个守财奴也来向我低头了。”曹操又把书信递给荀攸看,“现在东有刘表、北有刘勋、西北有陈登,孙郎小儿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了。”

荀攸却不甚乐观:“这个刘勋为财宝与人结仇,可见也是个小人,明公对这样的人可要多加防备。”

“没关系。爱财宝总比爱权力、爱江山好对付,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,什么事都会替咱办。袁术猝死,孙策受制,后顾之忧又少了两个。”

郭嘉见缝插针:“还有穰县张绣!”

提起张绣,曹操只是皱眉。在众多的对手中,张绣是势力最弱的,但却是给曹操找麻烦最多的。自建安元年

至三年,曹操三次讨伐张绣,竟不能将其消灭,折损兵卒不提,连儿子曹昂、侄子曹安民、爱将典韦都死在人家手里了。虽说张绣居于穰县已兵力大挫,但在决战之际就连一个小疖子也有可能变成致命伤。

荀攸道:“最近几日安南将军段煨不断给张绣、贾诩写信,但他们的态度一直很模糊,似乎袁绍也要拉拢他们。”

曹操不禁冷笑:“张绣见风使舵,看看我与袁绍谁更强,这小子只愿意当战胜者。但他不明白,种树才有果子吃,张嘴等来的是鸟粪!”

荀攸提醒道:“万一咱们与袁绍对战之际稍有不支,他马上就会归降袁绍,从后面打咱们。”

曹操心下盘算:万世防贼可比万世当贼难多了,张绣不降许都终有隐患,若是实在没办法,只能出尔反尔把贾诩一家老小攥到手里当人质。不过那也太有碍名声了,而且还会对段煨等关中将领造成不好的影响,这件事该怎么办呢……

郭嘉突然朗声道:“主公,在下愿亲往穰县劝说张绣归降!”

“嗯?!”曹操愣住了,“你去?”

“是。”郭嘉一抱拳,“今明公与刘表和睦,张绣已失靠山,加之南北远隔,即便其欲随袁绍亦不能得,事已至此张绣必不能再与明公为敌,当此时节明公开恩收服已有九成胜算!”

“九成胜算……你有这么大把握?”曹操摆摆手,“你知道张绣的症结何在吗?”

“知道……”郭嘉确实知道但不能说,是因为曹操私纳张绣婶娘勾起的杀子之仇。他不提这件事,转而道:“我料贾诩必知南北利害愿意归顺。只不过家眷受制于段煨,又被张绣所知,所以不便出面说话,故意避嫌罢了。我若去穰县,对张绣晓之以利害、申之以大义,担保明公不加谋害,再有贾诩一旁吹风,张绣必降无疑!”

道理谁都明白,但真要把事办成就不容易了。曹操瞥了荀攸一眼,见他眉头紧锁也没太大把握,便道:“这办法可行,但未必要奉孝亲往。不如先派其他人去试探试探,看看张绣是什么反应。”

“不!这个差事非我莫属。”郭嘉甚是决然,“当年兵进宛城之时,我与贾诩多有盘桓。只有我去,意外之事才好与贾诩商量。再者,明公若所遣非人,稍有不慎被张绣杀了,那咱们两家的仇可就越发难以解开了。游说之事必须一次成功!”

曹操认同这番理由,但不舍得派郭嘉去办这件事。在他心目中,郭嘉的位置甚为重

要,是仅次于军师荀攸的又一谋士,而且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。与张绣的仇尚未解开,游说有很大风险,要是稍有不慎使这个心腹股肱葬身穰县,岂不心疼死?

郭嘉见曹操、荀攸面露不忍之色,心中甚是感激,却大大咧咧道:“主公与军师请放宽心,在下凭借三寸不烂之舌,必能马到成功。把那日的曹公十胜之论再说一遍,就够张绣活动心眼的了!”

曹操见他嬉皮笑脸胸有成竹,狠了狠心才道:“好吧,但你千万要小心谨慎。”

郭嘉拍拍胸脯道:“在下必定马到成功!”

曹操意味深长地摇摇头:“成不成功倒无所谓,但你一定得活着回来,我还指望你小子为我们这些老东西上坟呢!”

唇枪舌战

郭嘉说干就干,即刻率领十余名随从离开曹营,南下游说张绣。从黎阳长途跋涉到南阳,一路上换马不歇人,日以继夜驰骋不停,直过了南阳地界才投至驿站踏踏实实休息一晚。隔日清晨天未亮,郭嘉便对着镜子梳洗打扮起来,又是修胡须又是理鬓角,换上崭新的衣服冠戴,又叫随从各换衣衫,将马匹刷洗得干干净净,务必精益求精。一行人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,才大摇大摆前往穰县。

因为时局转变,刘表与曹操的关系又趋于缓和,张绣却陷入尴尬境地,因而穰县全城戒备四门紧闭。郭嘉来至北门外,命随从向城楼喊话:“城上兵士听真!今有朝廷使者奉曹公之命到此,要面见你家将军,还请速速通禀!”这声喊罢,城上士卒哗然,乱了好半天,才有人回复,已派人前往报信,请他们稍待片刻。

郭嘉倒是沉得住气,面带微笑坐于马上,暗自盘算对张绣的说辞。哪知通禀的士卒刚走,忽见东面又来了十多余骑,一个个衣装精美穿戴整齐,高头大马鞍韂鲜明。从中一人朝城上喊道:“穰县兵士听真!现有大将军使者到此,有要紧之事面见建忠将军,还望速速通禀打开城门!”

曹操的使者与袁绍的使者同时来到,城上的兵士更乱了,有人赶紧飞奔下城禀报张绣。郭嘉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,不禁朝那边望去,却见那边的人也对他们指指点点的,想必也猜出身份了。郭嘉也真好气量,一催坐骑来至对面,抱拳拱手笑吟吟道:“敢问哪位是袁大将军的使者?”

“在下便是。”随着话音,自人群中窜出一骑,此人身高七尺相貌堂堂,也是三十左右的年纪,方面大耳净面长须,动静之间透着庄重气派,“敢问先生又是哪一位?”

“在下颍川郭嘉,奉曹公之命至此。先生您呢?”

那人语气越发客气,拱手笑道:“在下冀州从事李孚,奉大将军之命前来公干。”

李孚,字子宪,钜鹿人士,素以智谋胆识著称。荒乱之际曾以种薤(xiè)为生,但躬耕乡野依旧才气不掩名声日隆,被袁绍任为冀州从事处置机要,大部分时间是辅佐袁绍的小儿子袁尚。此番游说张绣,要深入河北,秘密潜过曹操领地,莫说成功与否,能顺利来到这儿就很不简单,足见李孚机敏干练。

两人互报姓名,彼此皆有过耳闻,都觉来者乃是劲敌,心中各有惴惴,表面上却是一团和气。郭奉孝弹衣挥袖风度翩翩,李子宪举手投足温文尔雅,又是侃谈生平又是议论景致,旁人观来倒似是一对多年未见的朋友,殊不知二人已互相考究起学识气度来了。

不多时只闻轰隆一响,穰县北门大开,有军兵迅速跑出分列两旁。当中闪出一员小将,抱拳拱手道:“我家将军有令,请两位使者一并到寺县堂上相见。”说罢退至一旁礼让他们进去。

好个张绣、贾诩,这是要坐山观虎斗啊!郭嘉一路上都在想说辞,但全是针对张绣的,绝没料到现在要与袁绍的人当面对质,心下不免忐忑,颇感自己在曹操面前把弓拉得太满了。斜眼看了一眼李孚,见他也面露紧张,赶忙拱手道:“李兄,快快请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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