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阵阵早春的清风吹过来,夹杂着好闻的草香,院子里透爽得很,昨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,一把把栓成了捆。大脚坐在院子当中,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。苇眉子又薄又细,在她怀里跳跃着。

要问这下运河有多少芦苇地,谁也说不清楚,只知道沿着下运河两岸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芦苇荡,密得透不了个风丝儿。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的时候,杨家洼所有的劳力便都动员起来,大把大把的收割芦苇,垛起垛来,在村前的打谷场上,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。剩下的日子,是女人们最忙的时节,家家户户便开始打席,直到小满芒种时分,运河里的水慢慢涨了起来,就会有无数的船过来,把垛成山样的苇席运出去。

大脚手指飞快灵巧地编着席,很快身子底下便坐成了一大片,左右的看了看身下编好的苇席,又重新规制了一下,这才满意的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,长吁了一口气。

刚才被吉庆气得够呛,到现在胸口还是觉得堵得慌。

眼瞅着日头窜的老高,这个狗东西还赖在炕上不起,眼看上学就要迟到,大脚婶终于忍不住的冲他吼了起来,撩起了吉庆裹得紧紧的被子,顺手在他屁股上狠劲的拐了几巴掌。

吉庆一竿子蹦了起来,站在炕上虎了叭叽的比大脚高上了好几头。大脚又翻上炕抄起个笤帚疙瘩追着他打,吉庆跳跃着躲闪。不经意间,大脚忽然发现吉庆肥大的裤衩中间支起了老高的帐篷,和吉庆一样,不屈不挠的就那么立着。

大脚忽然的就下不去了手,悻悻的扔了笤帚,气急败坏的把吉庆轰下了炕。

“小玩意儿长大了。”

大脚想起刚才吉庆在炕上立着个家雀儿上蹿下跳的样子,扑哧一下又笑出了声。

“大早起的,你偷着乐个什么?”

一阵银铃似的声音传过来,大脚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巧姨。

“你管我乐个啥呢。”

洋溢着笑意,大脚又开始利落地抽着苇条。

巧姨凑过来,一屁股坐在了编好的席上,说笑着:“夜儿个庆儿爹把你伺候好了吧,瞅你美得那个逼样儿。”

大脚不屑的撇撇嘴,没有说话。

巧姨却来了精神,又凑了凑,说:“让我说中了?呵呵,说说,咋回事?”

“啥咋回事儿,你就听这个来神儿。”

大脚往后移了移身子,白了巧姨一眼。

巧姨失望的撇了下嘴:“德行,说说又死不了你。”

又突然想起了什么,凑到了大脚的耳边:“听说河北儿有个大夫,治那个一门灵儿,你还不去看看。”

大脚却无动于衷,只是低着头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计,一会儿,叹了口气:“治啥呀,没用。我也不想了。”

巧姨却比她还急:“别呀,死马当作活马医呗,也不能就这样完了啊,再说了,你不总想再添一个么,”

说着,也叹了口气,“看庆儿自己个孤孤单单的,多业障。”

大脚再不说话,头垂得更低,身子也萎缩了下去,像一丛被日头晒蔫了的草,全没了平日里活灵活现的样儿。

看大脚黯然的样子,巧婶的心针扎了似的疼了一下,长长的叹了口气:“唉,看这日子过得,让人凄惶,还不如我呢。”

说完,连带着想起了自己,眼眶里竟有些湿哒哒的难受。

要说巧姨和大脚的交情,可不是-天两天了,就像死了的巧儿爹和大脚的男人长贵一样,那是发小的交情。巧姨比大脚早上几年嫁到了杨家洼,结了婚便分家单过,转年便生了大巧儿。那时候长贵还是个光棍儿,和巧儿爹又好得恨不得穿-条裤子,天天的往他家里来,哥俩没事就喝上几盅,有时候喝到高兴之处长贵便嚷嚷着让嫂子给自己也张罗个媳妇儿,本是个说笑,巧姨却上了心,想起了娘家村里要好的姐妹大脚。那时的大脚还不叫大脚,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秀枝。

黑下里公母俩做完了那事儿,巧姨对巧儿爹说了自己的主意,巧儿爹也不住口的点头。巧儿爹见过秀枝那闺女,模样和巧儿娘-样,白白净净地俊得邪乎。

不光模样俊性子也好,不像巧儿娘似地那么泼辣,却大大方方的还透着股温柔,配长贵那是富富裕裕。

转天起来,巧儿爹便催巧儿娘回娘家,那着急地样儿倒像是给自己讨小。

巧儿娘回娘家找到了秀枝提了这事儿,秀枝平日里大方却也羞红了脸,憋在那里就是不说个话,巧儿娘二话不说就把她拽回了杨家洼,又让巧儿爹喊长贵往家来。

长贵性子憨,除了和巧儿爹话多-些,见了村里人就像个闷葫芦,更别说是生人。打-进门,-眼就相中了秀枝,却只会嘿嘿地傻笑,一句整话都说不出口,气得巧儿娘悄摸儿地踹了他好几脚。

秀枝对长贵开始并不太可心,架不住巧儿娘那张巧嘴,慢慢的地便觉得长贵憨得也有些可爱。身板也好,下地干活驾船捕鱼都是没得说,是个过日子的爷们,-来二去地便同意了这门婚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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